第14章

徐娉婷不是等闲之輩,皇後更不是,李譽讓我上趕著跟人家爭權,無非是如今前朝已被徐氏一族把控,他不能再將後宮交到徐氏的手中了。


 


多麼好的一盤棋啊。


 


可我偏不讓他如願,在除夕大祀的前一天,我向皇後告了病假。


 


李譽果然急了,氣衝衝過來承香殿找我,我讓白芨告訴他我染了重風寒,不能見人。


 


李譽聽完還是不管不顧地衝了進來,見我是真的病了才終於閉嘴。


 


「病了多久了?」他問。


 


我沒理他,他又將白芨喚進來詢問。


白芨支支吾吾,李譽威脅她不說出來就革了她在太醫院的職,白芨被嚇得將當初我宮中突鬧天花的事說了出來,氣得我拿起枕頭扔到了李譽身上。


 


天花之事過後我實在是覺得蹊蹺,便讓白芨暗中調查原委,最後發現宮裡最早的一起天花其實是皇後宮裡的一個小宮女,

而我宮裡第一個起水痘的宮女常來往於浣衣局。


 


她說有一日拿衣服的時候,看到一塊帶血的帕子混在了衣服裡,讓宮女又洗了一遍,再後來她就害了天花。


 


如今皇後宮中的宮女已經生不見人S不見屍,而那塊帕子被白芨在浣衣局後的草叢裡發現,雖不敢斷定天花是否真的與這塊帕子有關,但至少皇後明裡暗裡對我積怨久矣。


 


李譽問我:「這麼大的事,為什麼要瞞著我?」


 


「我怕你就是那個兇手!」


 


「所以你就借病明哲保身。」


 


「是啊,我得留著這條命——」我望著他的眼睛說出了那三個字,「S了你。」


 


說完李譽看了我半晌,忽然坐到床邊將手覆上了我的額頭,我偏頭躲開。


 


他默了一會,說:「你好好養病,我改日再來看你。


 


我冷冷道:「太子殿下還是別來了,小心被我過了病氣。」


 


「過了病氣更好。」


 


五十四


 


我讓白芨給我開一份慢慢調理的方子,讓我的風寒既不會那麼快好,又不會不好,最好是能讓我整個正月都不用出承香殿的大門。


 


然而這件事卻像是被李譽發現了,他親自去太醫院替我另開了方子,每日端著藥碗來承香殿看著我喝下。


 


那藥真苦,苦得喉嚨都發酸,我懷疑是李譽隻想趁機整我而已。


 


上元節前夜,李譽又帶著他的藥來了,我說我風寒已經好了,李譽說:「那這樣正好,今晚我就在這兒睡下了。」


 


我罵他瘋了。


 


李譽問我記不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


 


「不過是上元節。」


 


「是我們成親一年的日子。


 


我望著他愣了半晌,才終於想起來去年上元節我們一起走過那條長長的宮道,轉眼竟都一年了。


 


「也不是什麼值得紀念的日子。」我說。


 


李譽沒有說話,轉身走進了殿內,讓宮女們去廚房準備酒菜。


 


那夜他悶聲喝了很多的酒,卻一句話也沒和我說,最後酩酊大醉地倒在了桌前。


 


外面的雪花簌簌下著,爐中的炭火燒得正旺,不時傳來細微的炸裂聲。


 


我抽出了袖中藏著的匕首,走向了李譽。


 


真醉也好,裝醉也罷,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希望下輩子我們誰也不要遇見對方,誰也不要再為了爭權奪利而落成今天這個模樣。


 


然而還沒等我動手,徐娉婷卻突然闖了進來。


 


她說皇後急詔太子,希望我能原諒她的莽撞。


 


我將匕首藏回袖中,「殿下已經醉了,怕是不宜面見皇後娘娘。」


 


「來人,將殿下帶回芳華殿醒酒。」徐娉婷喚了手下四五個宮女,要將人帶走。


 


「等等。」我抬手止住了她們,「殿下既是在我這兒醉下的,便在我這醒酒吧。阿布,讓廚房熬完醒酒湯。」


 


「樂昭,平日裡我給你幾分薄面,你不會真當自己是太子妃了吧?」徐娉婷上前走了幾步,撞開站在李譽身前的我,「今天我必須帶殿下離開承香殿!」


 


我側身看著她囂張跋扈的模樣,問她:「就算你帶得了一時,那你能帶得了一世嗎?」


 


「你什麼意思?」


 


「如今他後宮隻有兩位,你就這樣坐不住,那以後你是不是得從後宮三千的屋子裡,一間一間地把殿下請回自己的殿中。」


 


戳破了她的心思,

徐娉婷惱羞成怒要扇我耳光,被阿布抬手擋住。


 


沒容她再多說,我讓阿布將徐良娣帶走,「天寒地凍,早些送良娣回去休息吧。」


 


「樂昭!你竟敢……」


 


「一個妾室,在正妻面前頤指氣使,已是我給足你面子了。」


 


我目送著徐娉婷罵罵咧咧離開了承香殿,身後忽然傳來李譽的聲音。


 


「剛剛為什麼不動手?」


 


我轉頭看去,他支頤著桌子,偏頭看著我。


 


「你果然是在裝醉。」


 


「我確實是醉了。」他站起身向內殿走去,「告訴阿布一聲,醒酒湯不用煮了。」


 


五十五


 


那是李譽第一次留宿在承香殿。


 


我半夜溜出了承香殿,去太醫院找來白芨一同喝酒。


 


她問我:「既然殿下都留在承香殿了,

太子妃不該開心嗎,為何還要出來同我飲酒?」


 


「喝醉了就不用想別的事了。」我悶聲灌了一口酒,問她,「你知道這個世界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白芨猶豫了好半會,「是……S亡?」


 


窗外忽然灌進來一口冷風,將桌上的燈火吹滅,白芨拿來火折子點好了蠟燭,可燭火的燈芯早已被風吹得倒下,隻留下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屋中肆虐著。


 


「我再去找盞燈來。」白芨說完離開了藥房,我望著燭光,目光漸漸變得模糊。


 


雁城的夜明明比這裡還冷、還長,可屋裡卻是暖和的,不像這裡,就算是夏天也會讓人覺得寒氣浸骨,沒有一點溫度。


 


我站起身踉跄推開了門,外頭的明月照在檐角的雪上亮堂堂的,我想起了雁城那夜無邊的月色,落星湖水如星河落下。


 


興許是酒喝多了,

腦袋有些不清醒,我似聽到無數個聲音在耳邊叫囂著:S了他……S了他……


 


「S了他……S了……李譽……」


 


我跌跌撞撞向承香殿的方向走去,落雪已及腳深,讓我有些分不清這是在雁城還是在皇城,腳下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整個人摔了下去。


 


我仰面躺在地上,看到無數的雪花在月光中下墜,一片接著一片,砸在臉上、身上。


 


朦朧中似乎有人過來了,應該是白芨,我想起還沒告訴她那個問題的答案,便拉著她的手說:「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不是S亡,是背叛,讓人生不如S。」


 


後面的事我便不大記得了,隻知道醒來的時候是在承香殿,敘娘說太子差人送了新衣服來,

邀我今夜去宮外看花燈。


 


我回絕了她:「就說我不去,沒什麼好看的。」


 


「殿下說,宮外有太子妃想見的人。」


 


五十六


 


李譽說的那個人是彩屏。


 


我已有一年沒見過她了,她過得似乎還算不錯,在我耳邊嘰嘰喳喳說著這一年的事。


 


彩屏告訴我,我進宮後不久,李譽就將原先樂家的下人們都贖了出來,每人分了一百兩銀子,有人拿著錢在城外置辦了宅地,有人靠著錢成了衣料店的老板,還有人帶著錢回了鄉下娶妻生子……


 


她央求我:「我沒有家人,從小和您一起長大,您讓我進宮繼續跟著您吧。」


 


我問她:「原先樂家的人,現在是否大部分都還在京中?」


 


「大部分都在。」


 


我將從宮裡帶出來的銀子塞給彩屏,

「你把這些錢分給大家,然後讓他們離開京城,越遠越好,最好能隱姓埋名,永遠不要提在京中樂家當過差的事。」


 


彩屏不解,「太子妃……您這是什麼意思?」


 


「李譽不是什麼好人,他最喜歡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們離京城越遠,才越安全。」


 


「可我……」彩屏還想堅持,我打斷了她的話,「宮中是非太多,你若進宮我便很難保住你的周全了。」


 


彩屏低下了頭,小聲說道:「我是怕……怕二小姐一個人在宮裡會孤單。」


 


她的話讓我忽然鼻頭一酸,我用力擠出一個笑容來,告訴她不用擔心,我在宮裡過得很好。


 


其實哪有什麼孤單不孤單,不過是在苟延殘喘罷了。


 


和彩屏沒說太久,

阿布在外頭敲門,說時間到了。


 


我握著彩屏的手,叮囑她一定要記得我的話,帶他們走得越遠越好。


 


隻有他們全都擺脫李譽的控制,我才能安心做最後一件事。


 


我隨阿布出了茶樓,今夜是上元大典,到了辰時街市上會有舞獅表演,按照以往的規矩,最後奪魁的獅隊會由皇上皇後親自賜予金繡球,今年大約是剛立了太子,皇上讓李譽和我代為執行。


 


我想這才是他讓我來看上元燈會的真正目的。


 


京城的長道上,我看到李譽正帶著徐娉婷買上元節才能買到的面具。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上元節,我、李譽還有小九兒一同溜出宮玩,錢袋子不小心被人偷了,李譽當街賣藝賺錢給我和小九兒一人買了一個面具,小九兒是狼面具,我是狐狸面具。


 


而此刻,徐娉婷正戴著狐狸面具看著我。


 


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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