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開機，手機也隻有寥寥幾條新消息：
【自己主動回家。】
【怎麼還在鬧脾氣？】
【惹我生氣有什麼後果，你很清楚。】
最新的信息來自十分鍾前：
【姜嵐說的對。】
【溫螢，你別後悔。】
心跳加速。
他不會追來了吧？
我慌亂地提起行李想跑。
卻見手機瞬間被【沈洵姜嵐宣布訂婚】的消息刷了屏。
他讓我別後悔，說的是這個？
那沒事了。
我松了口氣。
甚至有些想笑。
這大概又是姜嵐出的主意。
讓我回心轉意乖乖回去、給他當籠中雀的主意。
後臺沒開免打擾，
黑粉的信息一條接著一條蹦出：
【小作精終於玩脫了吧？！】
【嘻嘻，早說了沈總和我們嵐嵐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手指一頓。
我回復：【好，讓我們一起祝他們天長地久。】
半小時後，我的回應截圖又雙叒被罵上熱搜了。
cp 粉一股腦衝我：【笑S，小作精還嘴硬呢，指不定現在正抱著手機在被窩偷偷流淚呢。】
他們說的沒錯。
我確實躲在被窩。
卻是抱著一沓房產證，笑出了聲。
11
沈洵和姜嵐的新聞在熱搜掛了一整夜。
大概覺得給我的懲罰已經足夠。
沈洵主動聯系我：
【乖寶，你回來。】
【我立馬取消訂婚儀式。
】
【別賭氣，你離開我，還能去哪？】
我嫌煩，拉黑了他。
當晚，他的兄弟打來電話。
接通，對面是吵吵嚷嚷的宴會背景聲。
酒杯碰撞，他兄弟漫不經心開口：
「嫂子，能作成這樣的金絲雀，你也是頭一個。
「沈哥真沒空跟你鬧了，他隻給你三天時間！
「再不回來，沈哥就要另娶佳人了！」
還有這好事？
我握著手機，小聲應了句好。
聲音太小。
對面的音樂聲太大，很快蓋下。
電話嘟嘟兩聲掛斷。
我衝到洗手間，化上與平日風格完全不同的妝容，帶著行李離開了旅館。
兩天後，訂婚儀式如約進行。
姜嵐行事高調，
早早開了直播，大街小巷的廣告牌上也盡是大屏轉播。
她一身潔白婚紗，手持攝像機，笑容明媚地看著鏡頭。
彈幕一水的驚嘆：
【啊啊啊要被可愛嵐嵐美S啦！】
【天呢這婚紗 V 家高級定制吧，隨便一顆鑽感覺我一輩子都買不起……】
【嗚嗚嵐嵐和沈總一定要幸福啊！】
鏡頭翻轉。
沈洵一身純白禮服，站在臺邊，神色冷漠，頻頻翻看手機：
【沈總怎麼看上去很冷淡的樣子？】
【第一次結婚，還是和嵐嵐這種大美人，應該在緊張吧！】
終於，幾分鍾後，沈洵似是收到了什麼信息。
隻看了一眼，他就臉色驟變。
不顧司儀已經開始主持，接起電話：
「怎麼會跟丟？
溫螢到底去了哪裡？
「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她！
「你不是說，她一定會吃醋來搶婚嗎？！」
最後一句。
聲音慍怒。
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收音清晰地傳了出去。
訂婚儀式頓時亂成一團。
臺下受邀的粉絲和品牌方開始竊竊私語。
姜嵐慌了，丟下捧花，她拽住沈洵的衣擺。
眼神懇求，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沈哥，別丟下我，如果你走了，我會成為一個笑話……」
沈洵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沉星，整張臉上滿是陰鬱和惱怒：
「你還敢說！如果溫螢真走了，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他狠狠掰開姜嵐的手指。
大步離去。
12
沈洵下了懸賞。
提供我的行蹤，能拿 20 萬獎金。
北城又熱鬧起來。
我的賬號評論區都是心疼姜嵐的，也有人提出異議：
【所以沈總真愛還是那位小作精？】
【額，那姜嵐是第三者啊……】
【啊啊我不準有人忤逆嵐嵐！都是溫螢的錯！】
【她有什麼錯，她是真的鐵了心想跑诶！】
【那沈總搞的是強制愛？這犯法吧？】
被所有人掘地三尺尋找的我，正坐在沈老爺子面前品茶。
面前電視直播中斷。
他嘆了口氣，終於抬眼，復雜看我：
「孩子，你知道我的難處，沈家不能斷在他這代。
「沈洵從小就倔，到現在，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我們這種家庭，如果他想，大可以在外養幾個……可他在我門前跪了一夜，隻為求我同意你們的婚事。
「所以……」
「所以，您把我送走吧。」
我抿了口茶，打斷他的話，認真說道：
「我不會糾纏他。
「我需要自己的生活，不能、也不願意再留在他身邊。
「您也不希望，他因為我，繼續做那些荒唐事吧……」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第八次出逃注定失敗。
像沈洵這樣偏執的人，怎麼會不在我身邊留下定位器和跟蹤的人？
我逃不出南城。
所以，
我需要一份助力。
激怒姜嵐，讓她不擇手段去激怒沈洵是第一步。
而找到沈老爺子，和他談判，才是我的最終目的。
最終，他妥協了。
坐上車時，我的眼眶湿潤。
車子啟動。
一隻手猛地抓住把手。
沈洵滿是陰鸷的臉出現在車窗前：
「溫螢，你竟敢真的不要我了？！」
13
窗外下著雨。
他精心打理好的短發已經湿透，西服也皺巴巴穿在身上。
滿身狼狽。
跟個男鬼一樣。
嚇我一跳。
保鏢站成兩排，虎視眈眈。
他今天不可能從沈老爺子手下帶走我。
我搖下車窗，長話短說：
「你都訂婚了，
還纏著我不放，不怕姜嵐吃醋？」
沈洵抹了把臉，眼眶通紅：
「你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隻是……」
「隻是試探我。
「你愛我，你害怕我隨時離開你，對不對？」
我彎著眸笑。
笑意不達眼底。
沈洵慌了，伸手想要抓住我，結結巴巴解釋：
「對，是這樣……我愛你啊……
「你想要自由也好，結婚也可以……我們都可以好好說。
「別走，求你！」
我向後退，冷眼看著他：「你鬧成這樣，又是在示弱嗎？」
沈洵愣住。
不等他回答。
我迅速分析起來：
「我知道了，
姜嵐又給你出了新主意。
「假裝淋雨生病，騙我心軟。
「好讓你再把我抓回去，對不對？」
沈洵臉色慘白，身體微微晃了下，用手臂撐住了車：
「不，不是這樣的……」
車窗緩緩搖下，隔絕了他絕望的嘶吼。
我扯了扯唇，輕輕笑道：
「好可惜，這種當，我不會再上第二次。」
車子啟動。
將我的一切過往都留在原地。
沈洵我不要了。
那些夾雜著碎玻璃的糖霜我也不要了。
從今天起。
我真正自由。
14
在南城偏遠小鎮安頓下來後。
我依舊不怎麼上網。
我買了間花房，
專心侍弄花草，過著有錢有闲的生活。
因為長勢喜人，還有不少鄰居跟我預定當季鮮花。
這天，我闲來無事，聽鄰居嘮嗑：
「诶呦，聽說前陣子鬧很大的逃婚事件女主角暴雷了！」
「說是霸凌同公司小藝人、還偷稅漏稅，被人聯合舉報，現在網上吵翻天了！」
「有說活該的，也有說還好男主角逃得快，有先見之明……」
「但話又說回來，那個男主角，好像在訂婚的時候也是有女友的？這會兒也挨著罵呢！」
「好嘛，人渣碰一塊兒了！」
我對姜嵐的結局早有預料。
她張揚跋扈，明裡暗裡得罪過不少人。
從前有沈洵護著。
現在，大概沈洵也在焦頭爛額處理公司負面影響，
哪有空再管她？
不過，這都和我無關了。
見我捧著花發呆，鄰居妹妹拍了拍我的肩：
「對了，溫螢姐，你長這麼好看，咋不考慮去演戲呢！
「我可覺得你比那什麼姜嵐好看多了！」
我搖了搖頭：「我隻想平平淡淡生活，而且演戲挺累的。」
「好嘛，人各有志！」
她很快被新的訊息轉移了注意力：「姐姐，今晚附近有個夜市，和我一起去吧。」
我笑了笑，答應她：「好。」
……
夜市在深夜散場。
鄰居妹妹不放心我，非要護送我到家。
上樓時，我先看見的，是蹲在門口的一道渾身酒氣的身影。
我連忙小聲叮囑鄰居妹妹：「有小偷，
快去叫人！」
那道身影猛地站起。
月色照進樓道。
時隔一個月，我再次見到了滿臉憔悴的沈洵。
上次隔著車窗，我沒看清。
原來，這個表情，是哭了啊。
沈洵眼下烏青，他哽咽著向我伸出手，想來抱我：
「寶寶，我找了你好久……」
我後退一步，開始尋找趁手的武器，最後選中了一把掃帚：
「你怎麼找來的？你爺爺出賣我？？」
像是被我的反應燙到，他慌忙收回手：
「不，爺爺幫你藏得很好，是我自己查到的。
「我隻是想見你一面，我不會再那樣對你了！你不要害怕……」
我一個頭兩個大：「好好好，
見也見了，你快走吧。」
沈洵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
「我不會聽姜嵐的話再試探你、傷害你了。
「她會為自己犯下的錯去坐牢，再也不能挑撥離間。
「你要打要罰都可以，寶寶，我們在一起七年……你明明還愛著我……
「就最後原諒我一次，讓我來補償你，好不好？」
「不好。」
我面無表情：
「是，我愛你。愛你暴雨天跨半個城市，隻為給我買一盒城西的糕點；愛你會因為我的隨口一句話，惦念著將什麼都送到我面前；我愛你永遠滿心滿眼都是我的樣子……」
沈洵眼睛亮了亮，升起一絲希冀。
我自嘲地移開視線：
「可那些都是過去了，那時候的我們都太年輕。
「從你第一次用我給姜嵐擋黑熱搜開始，我就覺得，我愛的人忽然爛了。
「你是不是覺得，讓我得到錢得到愛就可以了？你還記得，我畢業後想做什麼嗎？
「演員。我的演技很不錯吧？哈，真好笑。
「是我不想有事業嗎？是你，在我每次試鏡成功、甚至已經進組開拍的情況下，強行毀約帶走我。
「你說你佔有欲強，不能接受我和別的男人親密接觸，所以你要把我鎖起來，不讓人覬覦。
「沈洵，你從沒尊重過我的選擇。
「……有病就去治，別一而再、再而三耽誤我的人生了。」
沈洵張了張嘴，頹然低下頭：「阿螢……」
我推開他，
解鎖家門。
他始終一動不動。
樓下陸續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
鄰居妹妹的聲音嘹亮，帶著關切：「溫螢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都散了吧，不是壞人，隻是個路過的醉鬼。」
我轉頭，語帶威脅：
「沈總也不想被人當小偷抓去局子吧？
「別再來找我了，否則下次我搖人來揍你！」
砰。
我鎖上門。
打開手機，開始搜尋去其他地方的機票。
這地方不能待了。
15
深夜，我戴上耳塞，睡得昏昏沉沉。
空氣中忽然多了道熟悉的味道。
混雜著濃重的血腥氣。
我猛然驚醒。
推開房門。
沈洵站在客廳中間，
腦袋被砸開了個口子，正在汩汩流血。
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三個人，還有一個呻吟不止。
我眨眨眼，不可置信：「你在我房子裡做了什麼？！」
不能在一起，就拖著我一起進牢子嗎？
沈洵沉默著蹲下身，拽起那個還在哀嚎的人的頭發，發狠般一酒瓶砸了下去。
玻璃瓶破碎。
那人也不動了。
我嚇哭了。
沈洵不急不緩，點了支煙，走到我身前，眸色沉沉。
手指輕輕摩挲過我的發間，他低頭，溫柔吻去我眼角的淚珠。
然後直挺挺倒了下去。
我打了 110 和 120。
做著筆錄。
我也慢慢搞清來龍去脈。
姜嵐滿身官司，以為沈洵會看在往日情面保她，
可沈洵沒有。
所以她認定都是我的錯，找人查到我的住所，準備對我進行打擊報復。
我住在三樓，樓層不高，這伙混混就準備爬樓入室。
結果被守在外面的沈洵撞見了。
他聽到幾人下流的討論。
當場發了瘋。
三個輕傷，一個重傷。
他自己也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守在搶救室門口，我想了很久很久，滿腦子都是他倒下之前看我的那一眼。
我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忘掉了。
沈老爺子千裡迢迢飛來醫院，看著我，也是深深嘆了口氣：
「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處理就是，我還有什麼好阻攔的呢……」
16
三天後，
沈洵轉入普通病房。
確認他不會再有生命危險後，我也悄無聲息在當天辦理了出國的手續。
有感動嗎？
有的。
可這些危險本就是他帶來的。
我很感激他奮不顧身救我。
可這不能成為新的困住我的理由。
正式離開那天,沈洵沒有露面,隻託人送了一封信給我。
沉甸甸的。
我拆開。
支票、不動產、股權轉讓協議，還有一張寫滿字的信紙。
我才不會有不配得感,果斷收下前者。
那張紙,則是被我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提著行李箱,我大步走入候機廳。
屬於我的人生,在前方。
番外：
沈洵喜歡溫螢。
很早之前就喜歡了。
少女是闖進他灰暗人生中、最好看的那盞螢火。
將他從枯燥無趣的生活中拯救出來。
可螢火並不獨照他。
溫螢是所有人的小太陽。
喜歡她的人太多太多了。
自己隻是不起眼的一個。
生平第一次,沈洵有了獨佔欲,挨個去警告那些接近溫螢的人。
不想嚇跑了溫螢。
也是在那時候。
姜嵐,他保姆家的女兒給他出了主意。
示弱、道歉,彌補。
溫螢心軟，最終原諒了他。
一晃數年。
他並不滿足隻是這樣,因為溫螢還有很多自己的愛好,眼中不全是他。
於是,他聽著姜嵐的一次次建議。
自以為是斷絕了溫螢和外界的所有來往。
讓她隻能依附自己、再也離不開自己。
作為報答，他把總是一臉傾慕看著自己的姜嵐捧成了頂流。
溫螢也因為他，一次次產生情緒。
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溫螢開始想著出逃,想著離開他？
他隻以為溫螢在鬧脾氣,心裡偷偷為對方【吃醋、一顆心都掛在自己身上】的行為感到開心。
殊不知,卻將溫螢越推越遠。
直到他做了錯事,溫螢徹底離開他。
他想贖罪，溫螢笑著拒絕：
「你這輩子都別出現在我面前，就是贖罪。」
沈洵終於意識到。
溫螢不是能被他鎖起來的金絲雀。
她是自由自在的螢火。
他被鎖在門外站到深夜，終於離開，卻在外牆看到有人爬進溫螢家中。
他瘋了，上樓敲門。
可溫螢睡得太熟。
他冒險從隔壁陽臺翻進去，和幾個拿著鐵棍的歹徒正面對上。
好在他專門練過，打倒了那幾人。
隻是自己也受了傷。
更糟糕的是，溫螢醒了。
她打開了房門,被嚇傻了，眼淚一顆顆落下。
沈洵突然怕了。
他腦袋昏昏沉沉，最深的恐懼,竟是，他害怕這是能見到溫螢的最後一面。
他想說安慰溫螢別哭,卻啞了聲,說不出來一個字。
最後,隻能吻去她的眼淚。
後來，他在搶救室醒來,得知爺爺終於松口,但溫螢沒有答應留下。
也好。
是他對不起溫螢，她是該走的。
心痛得像是要撕裂。
託人送去補償的那天,他就在不遠處，喬裝看著。
溫螢收了補償，卻不收他的信。
最後為難地丟進垃圾桶。
沈洵卻已經不在乎那些。
他痴痴看著溫螢離開。
或許，這就是最後一面。
往後的日子,溫螢會有屬於自己的坦途，隻是，不會再有他了。
